我發誓我真的努力控制了自己的，就是意念太過薄弱，理智沒能夠站上風，故而才在三個室友那裏一人借了一百塊錢去買肉吃。

怎麽說呢？偷腥只能是越偷越上癮。這玩意兒和家暴是一個德行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。

我偷吃了一次沒被發現之後吃的次數也越來越多，錢呢沒兩天就花沒了，我沒好意思再向他們仨借，就換了個陳朗。

陳朗一聽說我要借錢，大笑了三聲之後啪的一下就把手機給掛了，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。

我朋友不多，躺在通訊錄裏總共就那麽幾個人，除了已經借了的還有根本不能夠指望的以及換了號斷了聯系的，再有就是完顏了。

抱著丟臉事小，餓死事大的態度舔著臉皮撥通了完顏的電話。接通後他問了一句幹嘛後我就緊張得有些說不出話，畢竟我和他的交情好像並不怎麽好，且都沒有怎麽聯系過，這一打電話就沖人家借錢好像不好吧！

“陳文錦有什麽事兒？”他的語氣顯然是失去了耐心。

我咳嗽了兩聲後舔著臉說道：“借我點兒錢唄？你上次不是說我缺錢可以和你說麽？”

“你也說了，我不是你爹啊！”完顏毫不客氣說道，他語氣不善顯然還在記仇。

我尷尬得臉不知道該往哪裏放，正在思量說辭的時候完顏又說道：“要多少？”

“三……”百。

“三千？你把你的賬號給我。”

三千啊！我喜出望外，差點沒原地仰天長嘯三聲了。

此刻我開始給自己找借口：李宇航啊！我就是想解解饞的，沒打算借多的，是人家主動借給我的，我也不好意思不要是不？我以後每天都要偷吃也不能怪我！

“我的銀行卡都沒帶回來，要不你加我微信，微信轉給我？”

看著躺微信錢包裏的三千塊錢，差點笑得嘴脫臼了。之前帶著找室友借的三百塊錢“巨款”出去吃肉的時候是看了又看，生怕自己眼睛看差了少看了一個零，然後錢被一頓就霍霍了以後沒有著落。

現在兜兜裏有錢了，底氣也足了，直接跑到了龍蝦城點了一大盆麻辣小龍蝦。

這一頓小龍蝦我吃得那是酣暢淋漓，十分帶勁，笑得嘴都差點合不攏了，可是晚上我就笑不出來了。

李宇航個我擦藥的時候發現我背後的瘡竟然又惡化了，本來已經開始結痂了的瘡又開始冒紅點兒。

“你吃油吃辣了。”他不是懷疑而是篤定。

我當然知道不能承認，撒謊：“沒有。”

“吃了多少？”他也不跟我廢話。

“我……”遲疑，不知道能不能說實話。

李宇航生氣了，將藥膏啪的一下摔在地上，玻璃瓶一下被摔成了幾大塊，藥也灑了一地。

李宇航鮮少生氣，向來都是和顏悅色，這麽多年來無論我多麽任性，他都只是笑著嗔怪，從來沒有像這樣丟東西。

我穿好衣服誠惶誠恐看著他，他只是沈著臉一言不發。溫柔的人發起脾氣來最能夠唬人，這不，我就被嚇得眼淚花花在眼中直打轉了。

“我吃了，吃了一盆麻辣小龍蝦。”我說道。

他還是沈著臉，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後問：“哪裏來的錢？”

我被他眼神嚇到了，真的，心咯噔一下，差點沒犯心臟病。

四周一片寂靜，他深沈卻不帶任何情感的眼眸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，我覺得我呼吸都是多餘的，恨不得現在自己就能顧變成一個隱形人。

“找同學借的，借了三千，今天花了三百，還剩兩千七全都在微信裏。”

我將我的手機怪怪上繳給他讓他查看，他並沒有接只是靜靜地看著我，半晌後才輕嘆一口氣說道：“身體是你自己的，你想怎麽折騰是你自己的事兒，我只是看在老師他們的面子上才會多說你兩句。以後你想怎麽吃都隨你，不過瘡要是再犯我不會帶你去醫院，更不會給你擦藥。”

他的話像是兩把尖到猛地一下紮在我心口上，看似沒有說什麽狠話，可是無形之傷卻最為致命。

他這樣照顧我只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，我本就知道的，只是聽他這麽說還是沒來由心酸了一把！特別是在我知道自己喜歡上了他之後，再聽這話，格外逆耳啊！

忠言逆耳大概就是這樣吧！

他走後我自己默默去將摔碎了的玻璃瓶子撿到垃圾桶，再將殘留的幹凈的藥用紙片鏟起來，自己反手給自己抹藥。一邊抹一邊想，越想越委屈，自己跟自己矯情上了，然後眼淚嘩啦啦直淌。

完顏打來電話時，我的眼淚還沒有收住，話音也還帶著哭腔。

“你怎麽了？”

“我……沒怎麽！”

“誰欺負你了？”

“沒有，”我吸了吸自己的鼻涕，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，“一會兒我把剩下的二千七轉給你，剩下的三百塊錢我回學校了再還給你，我現在身上沒錢。好了就這樣了啊！我先掛電話了。”

將錢轉給完顏之後就直接把手機關機丟到一邊，趴在床上委屈得要死。

我知道他對我只是基於對我父母的感恩，從未有過男女之情，可是道理我懂，就是控制自己的心這件事兒無法辦到。

我是哭著睡著的，次日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兒了。

李宇航做好飯後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喊我，我等了半小時後裝不下去自己出了房門。

他看向我的眼神依舊不覆往日的和善，板著一張臉見我出來只當沒看見。

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稀飯後坐到了桌邊，一頓飯我的筷子都沒敢往菜盤裏伸，因為怕自己伸進去就沒辦法避開那些肉。

他今早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，菜裏有好多肉。

一頓飯破天荒一句話都沒有講，沈默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夠聽到了。

吃完飯後李宇航提出一個行李箱，他說：“你的衣服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，你看還差什麽……”

然後我一直壓抑的情緒徹底崩潰了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，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說道：“叔叔我錯了，我不該去偷吃的，我以後都不吃肉了，你不要趕我走……”

李宇航有些懵，他楞神片刻後把我提了起來。

我以為他是打算把我丟出去，直接一把抱住他：“我錯了，我真的錯了，我以後真的不再吃肉了，你原諒我這次好不好？”

眼淚像是決堤了的水一直往外洩洪。

“我只有你，你要是不要我了，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裏！”

自打我知道我不是李宇航的女兒後，我就誠惶誠恐害怕李宇航有一天會不要我。我父母早就過世了，也沒有其他的親人，他要是不要我，我真的無處可去了。

我看到過許多被拋棄的孩子被凍死街頭的消息，也聽人說有些人專門抓孩子敲斷手腳然後讓他們乞討……

我特別害怕自己會流落街頭，小時候經常會想，想著有一天李宇航也不要我了，我該怎麽活？

我想過去垃圾裏撿瓶子過活，也想過去街上乞討……

小學時上賣火柴的小女孩那篇課文時，我哭了，大概都是沒有親人的可憐人所以有幾分共鳴，她的苦我能夠感受幾分。

我一直都有給自己打預防針，預警著自己怕被趕出去。大概是因為這些年他對我太好讓我有些有恃無恐了，竟然作天作地忘記了我和他其實並沒有不可割舍的關系。

親人之間打斷骨頭連著筋，我們打斷骨頭只有一拍兩散了。

我作死的花樣那麽多，哪曾想李宇航沒有因為我早戀、沒有因為我頂撞老師而拋棄我，竟然因為我偷吃了一頓龍蝦要趕我走。

“你先把手放開。”他說道。

我哪裏肯，一放開他還不直接將我一把提出去，然後任由我自己一個人孤獨飄搖啊！

“叔叔我借完顏的錢我都還他了，我說我以後不吃肉了就真的不吃肉了，你不要趕我走了，我以後花錢我自己掙，我……”

我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啊！要是小時候被趕出去還有個孤兒院，現在成年了被趕出去只能去睡天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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